我去非洲救人,他们却要抢走我的女学生(医生日记)
信息来源: 程明帅小儿推拿    时间:2022-11-22

#医生日记#是程明帅小儿推拿整理的文摘类栏目
站在医生的视角讲述生活百态
有人说律师和医生是最能接触人性本身的职业
希望这些故事带给大家思考和启发

我去非洲救人,他们却要抢走我的女学生 | 医生日记

《尘埃落定》里,奴隶们因为能成为自由民而欣喜若狂;鲁迅笔下,学生们为新式婚姻集会抗争。自由,是时代发展不可扭转的方向,为身处在这条道路上的人们祈福!

一起来看今天的医生日记吧:

 

大家好,我是陈拙。

 

和大家断联的这些天,我还在收集故事。

 

故事让我思考,自己会如何感知他人的痛苦。毕竟这世上,大多数痛苦都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小事里。

 

这次的思考,来自援非医生谢无界和我讲述的一段亲身经历。

 

他受邀参加一场婚礼,新郎有权有势,新娘海归留学生,门当户对的婚姻人人称羡。

 

可谢无界的一个学生却察觉出,新娘其实非常痛苦。

 

学生给他送来请柬,向他求助,要在婚礼上救下新娘。

 

这是他在非洲遇到的事,这次冒险的行动,意味着公开挑战这个国家的传统和权威,他和学生必将陷入危险。

 

谢无界告诉我,事后看来,拯救新娘的过程,某种程度比他在医院救死扶伤影响更为深远。

 

我去非洲救人,他们却要抢走我的女学生 | 医生日记

 

在出发援助非洲之前,我就知道,我们医疗队只会在布隆迪待一两年的时间。一两年的援助,对于这个世界上最穷的国家,好像只是杯水车薪。

 

所以,除了门诊以外,我们中国医生或多或少都带了几个非洲学生,希望在我们走后,他们能承担起治病救人的任务。

 

可是很快我们就发现,这个想法太天真了。这些孩子就没听过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”,每天能偷懒就偷懒,有的甚至整天见不到人。

 

直到我遇到了祖格。这个黑人男孩,是我最好的学生。

 

在一次大型车祸时,面对一车一车伤患,我忙得焦头烂额,非洲学生们却在旁边大眼瞪小眼地站着,都怕了。

 

只有祖格站了出来。他梳着整齐的发型,一身干净的T恤,马上组织学生们忙碌起来。

 

当他站到我身边帮我递剪刀时,我才发现,他的手在不停地发抖。

 

祖格不但学医很用心,还总爱缠着我问,中国是什么样的?中国就是他向往的地方。

 

有一天,他突然问我:在中国,女性会被逼着结婚、被逼着生孩子吗?

 

我去非洲救人,他们却要抢走我的女学生 | 医生日记

 

提出这个问题几天前,我和祖格在闲聊自己的家庭情况。

 

祖格听说我只有一个女儿,问我是不是还打算再要几个孩子。我回答他说不要了,他很惊讶地问为什么。

 

我告诉他,因为我看到了妻子怀孕期间在生理、心理上的辛苦。

 

更重要的是,我的妻子也是一名医生,我们在大学里认识,我很清楚她是一个多上进多努力的人,可是怀孕前后两年,她为了孩子放弃了无数机会。

 

现在,妻子还在备战考研,我跟她提过生二胎,她虽然没直接拒绝我,却总是回避不愿意讨论。

 

我知道学习和机会对她来说更重要,所以一个孩子就已经很好了,不能再耽误她一次。

 

祖格听得睁大了双眼。

 

这个答案在他的世界里有些不可思议。在布隆迪,女人的地位很低。

 

但祖格并没有反驳我,而是想了一会,呆呆地说,对哦,女人的成长进步也是很重要的。

 

几天后,他又跑来问我,中国女性也会被逼着结婚生孩子吗?

 

他用了“逼”这个词,在我看来,已经是在思考生育除了是妻子的“责任”之外,还有“愿不愿意”这件事。

 

我想了想,概括地跟他说,在中国大部分女性不会因为婚育问题放弃学业,而且有的女性可以不结婚自己生活,有的女性可以结婚而不生孩子。

 

祖格看起来又惊讶又羡慕。

 

那段时间,他正面临婚恋大事。他喜欢上了一个同班同学戴安娜。

 

他和戴安娜的初识是实习前的一场酒会上。酒会有个自我介绍的环节,祖格的外语并不好,但却硬要用法语自我介绍。

 

一开始还好,到了后面就出现了许多语法错误,甚至出现了“英法联军”的说法,许多同学都窃窃私语,还有喝倒彩的。

 

一说起那个场面,祖格就面红耳赤,也许是害臊,也许是想到了那天女孩突然站起身的一刻。

 

那一天,戴安娜大声喝止了同学们,还站到祖格身边,小声地帮他纠正语法错误。

 

从那天开始,祖格常常抱着一堆看不懂的医学书去找戴安娜,而戴安娜教他英语、法语、医学理论。

 

祖格告诉我,戴安娜和他们这些护士职业学校的学生不一样,她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生,曾在加拿大就读九年制的医学学位,只要顺利毕业,学历比我这个当老师的还高。

 

但是当时,戴安娜的人生正在偏离这个轨道。

 

祖格打算从中国人那里,学习如何拯救这个女孩的命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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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安娜在眼科实习,她的带教老师也是一位中国老师,姓袁。但是,这个海归学霸在袁老师这里完全默默无闻。

 

袁老师对她印象很深,是因为戴安娜是他唯一一个女学生,结果她令他失望。

 

无论老师们讲理论还是上手术,戴安娜总是躲在后面,平时也不怎么看书。

 

袁老师本来以为她是学不好,听我说戴安娜是正儿八经的医学生,还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:“她不太喜欢学医吧?”

 

从实习开始到现在,戴安娜连手术台都没上过,这样下去,真的能毕业当医生吗?

 

如果是在国内,我才懒得多管闲事。可是在非洲,我却忍不住有点担心,我也明白为什么祖格想救她。

 

布隆迪的女人很少有能一直工作的,我们整个医院,连一个黑人女医生都找不到。

 

属于她们的命运,是十几岁就嫁人、开始生小孩,布隆迪家庭的标配就是5个孩子。

 

妇产科的同事跟我说,她们那里有一个流产了6次的女人,几乎住在了医院里。

 

中国医生认为她可能是染色体问题导致惯性流产,建议如果不能排除相关疾病,就不要再怀孕,否则不但孩子保不住,命也要流掉了。

 

但这个黑人妇女只是低着眼睛回答,为家里生孩子是她的责任,她没有任何借口。

 

我后来才知道,如果她生不出孩子、或因为各种理由不想生孩子,就会被驱出家庭。

 

就像在非洲草原上被赶出狼群的孤狼一样,她是真的会饿死、病死的。

 

就算能生出孩子,连着生五个小孩后,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?

 

我不知道戴安娜为什么能够成为这些女人中的例外,有机会出国学习,我实在不想看到她放弃这样宝贵的机会,放弃她的另一种可能性。

 

但我也不好插手戴安娜的事情,想来想去,想到了她的男朋友祖格。

 

我想赌一把。我总觉得,祖格和其他非洲男人不一样,他好像并不觉得女人就应该在家生孩子,说不定,他也会希望戴安娜好好上学。

 

我把戴安娜的异常表现告诉了祖格,祖格只是沉默,好像在计划着什么。

 

第二天一早,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——如果一个人假装聋子,怎么能证明他不是?

 

我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“脑干听觉诱发电位”这项指标,祖格听得十分来劲,用英语夹着本地语言狠狠地赞美了科学、我、懂科学的我。

 

我正有点得意呢,就听祖格小心翼翼地问,能不能在周六加班上个公开课,讲讲这种有趣的医学?

 

我一下明白了他的小九九,问他,戴安娜是不是也要来?

 

祖格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,赶紧跑开去干活了,不给我拒绝的机会。

 

我一下发愁了。我想让祖格劝劝戴安娜,他却把这个锅又甩到了我身上。

 

这可不仅仅是一堂课,显然,他是想借这堂课启发一下戴安娜,改变她现在的学习态度。

 

也许,这真的能改变一个女孩的命运。

 

只是苦了我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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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加班加点地准备了一套PPT,预约了诊室。到了周六,果然祖格叫来了一群学生捧我的场。

 

而主角戴安娜也头一回坐到了第一排,和祖格一起。

 

但是,刚讲了10分钟关于耳鼻喉科的专业知识,大家就有些昏昏欲睡。

 

我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,所以在U盘里准备了一部励志电影。可就在插U盘的时候,我又犹豫了,放电影这种方法是不是太套路了?

 

我合上笔记本电脑,直起身看向台下的黑人孩子们。

 

我问:“谁能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?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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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给黑人学生们讲课

 

这个老套的问题最初换来的都是老套的答案。

 

一帮医院实习生,当然给我的回答都是想当医生、想做手术,甚至有个学生连在什么医院工作、什么科室都说了出来。

 

我想要的显然不是这样的回答。

 

我拿自己举例说,梦想是多元化的,我很累的时候,就想成为一名海边酒吧的酒保,吹着海风、听着形形色色的人说着故事;当我看到精彩照片的时候,我又想成为一名背着镜头走南闯北的摄影师。

 

同学们似懂非懂地想了想,这次,给我的回答丰富了很多。

 

有的孩子觉得家里水果不够吃,想去学园艺;有的孩子因为修路总是修不到他家门口,想去竞选市长;还有的喜欢喝啤酒,梦想搞啤酒批发运输。

 

祖格则说自己想当个“资本家”,因为他太穷了。听到他的原因,孩子们哄堂大笑起来。

 

我趁机转向了戴安娜,故作不经意地问她,要不要说说自己的梦想?

 

戴安娜没有说话。

 

嘻嘻哈哈的同学们渐渐注意到不对劲,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围绕着戴安娜的窃窃私语。

 

戴安娜脸越来越红,突然低声说她有事得离开,然后站起来夺门而逃。

 

我以为自己说错了话,慌乱地看向祖格。

 

祖格没有给我任何解释,反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:“谢老师,我要是你就好了,那样她就不会伤心了。”

 

说完,他也提上了自己的书包,慢慢走出了诊室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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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变戴安娜的计划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搁浅了,我始终不明白戴安娜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
 

但我知道,祖格还在努力着。他想尽办法鼓励戴安娜学习,甚至为此和她吵了起来。

 

我看见祖格在我的诊室里躲着不愿意见戴安娜,戴安娜在门外转了好久,一个人离开了。

 

我问祖格怎么回事,他说,是因为戴安娜在和他商量,结婚的话要在哪办婚礼、生几个小孩。

 

我差点以为这小子在秀恩爱,看到他眼睛都红了,才明白过来,他是真的很生气。

 

祖格自言自语似地说,戴安娜应该成为一名很优秀的眼科医生,她畅想的未来不应该是毕业后就结婚、去生孩子,她应该去更远的地方,看更精彩的世界,遇到更好的人……

 

说着说着,他甚至哭了起来。

 

我没想到,祖格已经决定,宁可不和戴安娜在一起,也不愿意她停下脚步。

 

正因为这样,在收到祖格递来的结婚请柬时,我意外极了。

 

“你们不是还没毕业吗?”我刚问出口,看到祖格脸上一点也没有要结婚的喜悦,突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:“真是你俩结婚吗?”

 

祖格摇了摇头。

 

戴安娜有未婚夫,这件事,祖格也并不是最开始就知道的。

 

在新生酒会上认识之后,祖格经常去找戴安娜,但她却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。

 

直到有一次聚会时,其他同学告诉祖格,戴安娜早就有未婚夫了。

 

祖格吃惊又失望,跑去找戴安娜求证。戴安娜承认了,但她说,她“完全不认识”这个未婚夫。

 

戴安娜生于一个很不错的家庭,父亲是眼科医生,她是长女,也继承了父亲的事业,远赴加拿大留学。

 

但是,在戴安娜九年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,她家发生了一些变故,首当其冲地就要停止她的学业。

 

戴安娜被强迫回国,并且被订婚给了一个比她大15岁的警察。

 

警察在布隆迪属于非常有势力的职业,只有戴安娜这样有学历、有样貌的女性才配得上。

 

但是对戴安娜来说,这场婚姻也意味着她医生生涯的结束。

 

新娘的学历,只是夫家的一种装点而已。

 

他们不打算再让戴安娜出国读书,她的休学只能成为退学,剩下一个类似初中的文凭,在布隆迪也不可能当医生了。

 

我一下明白了,戴安娜为什么对实习兴趣缺缺,为什么没法再谈论自己的梦想。

 

她就像一只看到了屠宰场的羔羊一样,再可口的青草也是无味的。

 

祖格说,这张请柬是戴安娜给他的,她可能是希望得到他的祝福,或者希望他在婚礼后彻底死心,但他做不到,所以想把请柬转赠给我。

 

我曾以为戴安娜是喜欢祖格的勇敢,但他却说,“她喜欢我像喜欢一只小鸟一样”。

 

他们曾经碰到过一只从树上掉下的小鸟,看着小鸟在草丛里扑腾,戴安娜伤心得掉了眼泪。

 

祖格见状想把小鸟救回家,戴安娜却阻止了他,说,这是它的归宿,我们并不能帮它到底,不如就这样吧。

 

祖格说,也许戴安娜就是想选择更有保障的生活,他只能接受。

 

不知道是杠精的本能犯了还是怎么回事,我脱口而出:“你就没想过,戴安娜也许并不是接受了,只是无力反抗?万一她的未来和你妈妈一样,那怎么办?”

 

祖格的呼吸声一下变得急促起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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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曾经无数次在祖格的嘴里听到他妈妈的事迹,她勤劳、勇敢,虽然个性沉默寡言,但却把四个孩子照顾得井井有条。

 

但我印象最深的,不是祖格对妈妈的夸赞,而是他对她的“恨”。

 

那天我和祖格聊着天,我夸他妈妈照顾这么多孩子很厉害,祖格却突兀地回答说:“我不觉得她很棒,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生下我,生下我的弟弟和妹妹。”

 

这话一出,诊室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。

 

我真怕他挨打,赶紧把他拉出来,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

 

祖格说,他很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在高中毕业后就选择结婚、选择接二连三地生孩子,她原本可以更好地去生活。

 

他说,他曾经从箱子里翻出妈妈的成绩单,才发现妈妈原本那么优秀。

 

其他人在教会学校连个“你好”都学不会,而她只用半年就学会了基本的法语和英语。这也是为什么她即使当佣人,薪水也比别人更高。

 

但是,她所有的这些优秀都被四个孩子和酗酒的丈夫毁了。

 

祖格很少提起自己的父亲,在我的再三追问下,他才告诉我,他讨厌酒鬼,“很讨厌、非常讨厌”。

 

从祖格有记忆开始,父亲就在酗酒。他从来不工作,隔几天回来翻箱倒柜拿走母亲挣的钱去买酒。

 

祖格没成年就开始在酒馆打工,洗碗的钱直接付了父亲的酒资,有时他在厨房打工,父亲在前面消费,他从来不去见父亲。

 

我问祖格他有没有恨过自己的父亲,或者试图和他谈谈,他说没有,他想父亲大概也是酒的受害者,作为家人,他必须站在父亲这边。

 

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,有一年,父亲把他们家的收音机拿去换酒喝了。

 

那是他们家唯一的收音机,是他、妈妈和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四处帮工攒钱买的,也是他们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渠道。

 

祖格买不起新的收音机,于是,他成了这一家人的收音机。

 

有一回,祖格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下中国。

 

我想了半天,想起手机里还有一个《北京欢迎你》的MV,于是我就一边放,一边暂停给祖格介绍视频里出现的场景。

 

祖格聚精会神地听着,到了成龙的镜头,还激动地喊着“Jackie Chan!Jackie Chan!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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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给祖格播放的视频

 

他连着看了两遍,已经可以用口哨吹出差不多的调调了,时间也到了下班的点。

 

我要把手机收回去,祖格恋恋不舍地央求我,能不能再给他看一遍?

 

我奇怪他都已经可以跟唱了,为什么还要看?

 

祖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,他想学下来回去唱给他的妈妈、弟弟妹妹们听。

 

祖格说,他家很穷,他的家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,所以他总是在到处学一些有趣的事情,回去分享给家人。

 

他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,年幼的弟弟妹妹听他讲故事总会睡着,妈妈也很忙,可是他就是想说给他们听。

 

他似乎觉得,任何人都应该看到外面的世界,包括女人。

 

我心里一冲动,对祖格说,今晚你把这个手机带回家吧,想看多久都可以。

 

我把手机卡卸下来换进备用手机里,又给祖格演示了一遍如何播放视频。祖格拿着我的手机摸了又摸,两眼放光,好像端着一个瓷器。

 

我不知道祖格的家人们喜不喜欢《北京欢迎你》,只知道祖格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也很高兴。

 

可是,这样的快乐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。

 

祖格只能带回去一些小玩意,却不能真的帮到家人们。妈妈必须挣钱,让所有孩子们读书,走出去,这一切结束后,才是妈妈的人生。

 

他很担心妈妈等不到那一天。

 

而接下来,他又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踏入一个一模一样的陷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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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那天是个大晴天,我犹豫了很久,没有穿准备好的西装领带。

 

这场婚礼,对祖格、对戴安娜都不是什么大喜事,我还是穿着便服去好了。

 

除了我以外,婚礼现场似乎所有人都很开心。餐馆门口汽车排成长队,悠扬的乐声连另一条街都听得到。

 

我在礼堂的角落里,注视着新娘缓缓走上台阶。

 

她的身边,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,满面笑容地向着宾客挥手。戴安娜微低着头,没有笑容,但也看不出来十分伤心的样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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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礼现场

 

她伤心,我看不下去,她不伤心,我也看不下去了。

 

我打算转身就走时,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冲上了台。

 

是祖格!他抢下了主持人的话筒,在全场的注视下说:“我是戴安娜的男朋友,但我也是来祝福她的。”

 

整个会场一下乱了,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起哄,也有人往台上冲,好像要把祖格扯下来。

 

祖格在人群的包抄中握紧了话筒,望向戴安娜:

 

“戴安娜,我希望你能幸福,这场婚礼并不是你想要的,你有能力也有自由去完成自己的学业,你完全可以向他们说不!”

 

“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勇气,如果你愿意,就请站在我身后。”

 

祖格向戴安娜伸出了手,戴安娜似乎也想向他跑去,但接着一群黑人大汉就冲上了台。

 

整个礼堂一片混乱,我努力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,但最终还是被推出了门。

 

整整一天后,我才在看守所里再一次见到了祖格。

 

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,身上还是穿着参加婚礼时的西服,看来是被叉出现场后直接扔进了大牢。

 

我掏了一百美元付保释金,想想祖格抢的是警察的老婆,又想到中国人在布隆迪人眼中一贯的傻大款形象,认栽地把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摘了下来,递给警察。

 

祖格看着我做了这一切,神情十分沮丧。

 

而我想到是自己鼓动了他跑去抢婚,心里也非常不安,一句话都没说。

 

有几个月,我都没敢再联系祖格,怕听说他因为进局子丢了学位,戴安娜没救出来,自己也折进去了。

 

直到有一回,我在街上偶遇了喝得醉醺醺的祖格,想到他最讨厌的就是父亲酗酒,心里十分不安,连忙又上聊天软件找了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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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次见面的祖格,还和最开始一样,梳着整齐的头发,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。

 

我开门见山地问他,为什么跑去喝酒?

 

祖格脸一下红了,不好意思地说,他只喝了一杯,那天是同学们给戴安娜举办的派对,庆祝她可以回加拿大上学了,他很高兴,想喝一口。

 

得知戴安娜真的能回加拿大,我惊喜极了,但又担心祖格怎么办?

 

祖格挠挠头,似乎没听懂我在问什么,回答我说,我在好好准备护士考试啊!

 

他根本没把和戴安娜两地分开当成多大的问题,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。

 

但我知道,祖格也知道,这对他们两个人来说,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。

 

一个原本该结婚生子的女孩去读书了,这个小小的意外能让这个国家有多少改变,我无法回答。

 

但至少,改变正在发生。

 

在最重要的一堂课里,我教出了祖格,改变了戴安娜,唤醒了一点点的愚昧,这比只是救病治人更令我高兴。

 

而我,在离家一年多之后,也即将回国,重新承担家庭的责任,轮到我的妻子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业了。

 

我们已经说好了,等我一回去,就换她去深圳进修一年,她在那里有一个很好的科研项目。

 

而我则要回家当一个家庭主夫,把在女儿那里落下的功课补上。

 

这一场漫长的接力,不分我和她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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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故事不仅仅是发生在非洲的。

 

我很想告诉你们,一个男性能为困境中的女性做什么。但我知道,没有一个万用答案,能来应对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女性问题。

 

可这恰恰又是最简单的问题,因为连祖格这样一个孩子都能做对。

 

它所需要的,只是一些想象而已。

 

想象把梦想压进箱底的母亲是你自己,想象受欺负的女孩是你自己,想象从肚子里取出一样东西的人是你自己。

 

然后再想象一下,你希望这个困境中的自己得到什么帮助?

 

这就是现在我们要去做的。

 

 

 

(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)

编辑:卡西尼 马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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